2024-09-26 23:25
尽管人满为患,尽管上个厕所洗个澡也要排队……但遍布北京的群租客们,无奈中依然坚强的心甘情愿。他们多是20多岁的年轻人,最贴切的形容词是“阳光”。但一位租住在群租地下室的小伙子,却说自己每天从楼梯走上来,最先不适应的就是“阳光”。
实际上从2009年开始,北京就开始了整治群租房的行动。时隔四年,群租现象依然像石头背面的苔藓,见不得光却大量滋生,清理过后立即死灰复燃。不时刷新的,是媒体大标题中,越来越小的面积挤进越来越多租客的“纪录”。
近日,北京要求出租房每个房间居住的人数不得超过2人,人均居住面积不得低于5平方米。但多位专家指出,有需求就有市场,即便拆了现有的,也难保有改头换面的“新群租”出现。那么,根治群租乱象,道路究竟在哪里?
“在群租的日子里,我丢过钱、食品和化妆品,却只能认栽。”来京打工的女孩小田25岁,她说她再也不想过挤在上下铺床位的“鸽子笼”里过日子。但面对动辄2000多元的单人房租金,月薪只有3000元出头的她不得不委曲求全。
小田今年刚换工作,在建外SOHO里一家小公司当业务员。为了上班能近一些,她从海淀区北洼路搬到了朝阳区劲松。小田说,过去租住的群租房是男女混合,一屋是“男宿舍”,一屋是“女宿舍”,上卫生间、洗澡和晾晒内衣裤都特别不方便。这次搬家她特意挑了一个全租女生的合租房。“不过人还是一样多,早上上个厕所还要排半天队。”
虽然一屋子人,小田还是感觉有点寂寞。“同在一个屋檐下,大家却互相都有防备心。”租客流动性大,有人从不说自己的职业,小田的泡面、零食消失是常事儿。“开始没在意,直到发现包里的钱少了一二百时,才警惕起来。”
小田说,大家作息时间和生活习惯不同,有的加班回来晚、有的半夜了还在大声讲电话,有的整夜看电视剧。“夏天来了就更难熬,有人的床上都是零食渣子,脏衣服堆满盆也不洗。”
小田向记者坦言,像她住的这种群租房,在这个楼里不止一间。“经常跳闸断电、下水道堵塞、楼道里垃圾乱扔、大晚上还有人噪音扰民。”小田说,“我能明显感觉出周围的邻居看我们的眼神,人家不愿意和我们说话,有时候都不愿意跟我们坐一趟电梯。”
海淀区稻香园小区东侧就是中关村电子城,这个小区里很大一部分租户都是与 IT 有关、怀揣梦想的外地年轻人,他们自称为“IT 民工”。虽然尚在 IT 产业链的底层,但那些崛起的电游首富、顶尖网络工程师的传说,他们天天耳濡目染。所以,尽管居住在狭窄的合租屋里,但每个人都坚信自己未来能住进一个大房子。
在稻香园小区里的一套三室一厅,程龙租住了一间“厨改”。“厨改”就是由厨房改成的出租屋,墙上还贴着厨房特有的白瓷砖。虽然管线已被拆掉,但固定管线的架子依然突兀地伸出来。90厘米的单人床和一张电脑桌就将这个“厨改’塞满了,笔记本电脑斜放在床上,行李箱挤在床脚边。程龙说,之所以半天没开门,是因为必须要挪开一些东西才能下地开门。
盛夏的北京闷热无比,但“厨改”里却连电扇也没有。程龙说,如果别的屋打开门窗,“穿堂风”还是很凉快的,但多数时间,每个房门都是紧闭的。程龙说,“厨改”的租金比其他屋便宜,每月1500元。
其实,25岁的程龙收入不低,他在一家上市的IT公司做项目经理,月薪8000元。住在这里是因为要考CCIE,一个被全球公认为IT业最权威的认证,在中国只能在北京和香港参加考试。
白天工作,晚上去培训学校上课,“回来直接睡觉,也就三四个小时,住得好不好也无所谓了,主要是离学校近。”考完试,程龙就回沈阳工作。他说,考下CCIE,他的月薪就可以达到15000元。“那我也不会考虑在北京买房、工作,因为北京的压力太大,一间‘厨改’都要1500元。”
市住建委副主任王荣武的笔记本里,夹着前不久媒体的一篇报道的剪报:一套80平方米的两居室里,竟然住了25个人,除厨房和卫生间外,两个房间和客厅全部摆满上下铺床……文章的配图中,上下铺之间的空隙几乎只能侧身而过;床架之间横七竖八地拉着晾衣绳,内外衣裤犹如“万国旗”,毫无隐私可言。
看到这篇报道后,王荣武说“令人震惊”。“一方面我为租房人的安全担心,一旦出现火灾等情况,很可能造成群死群伤;另一反面,群租房的乱象已经成为突出的社会问题。”
王荣武说,北京出台界定群租的标准,5平方米的标准指的是人均居住面积。市住建委市场处副处长林少华说,居住面积是指原始设计为居住空间的房间使用面积,不包括厨房、卫生间、浴室、储藏室以及各室之间走道等辅助设施面积。概括来说,就是指卧室和客厅的使用面积。
林少华说,5平方米的标准是从住房原始的设计承载力出发,按照住建部的《住宅设计规范》:双人卧室使用面积不小于10平方米,单人卧室使用面积不小于6平方米,因此推算卧室人均使用面积不低于5平方米。“一间居室居住2人,才可以保证基本的舒适、卫生以及隐私等。”
根据近期的媒体报道与记者实地探访,目前,热点地区的群租房一个“隔间”或一个“铺位”的月租金约在700元至900元之间。然而如果按照符合规定的合租标准,一套房子的月租金摊到每人头上也不足千元。但每多租一个人对于房东甚至隐藏的“二房东”来说,都是一笔“外财”。一套三居室因此也就有了月租7000元与月租超过2万元的巨大差距。
北京市房协秘书长陈志说,按照目前租金较高的热点区域,一居室租金是3500元左右,住4人;两居室5000元,住6人;三居室7000元,住8人来计算,月租金摊到每人头上,不足1000元。
距离双井地铁站不远的九龙花园社区,附近围墙上、电线杆上、自行车道隔离栅栏上,密密麻麻地贴满了“招合租”的小广告,每张小广告下面都是裁剪好的、便于撕走的手机号码。记者随意拨打了两个,一个三居12人合租报价800元,另一个三居11人合租,因为“有窗户”开价850元。
就在九龙花园底商的两家正规中介门店里,三居的租价在7000元至8500元不等。“路边的小广告90%以上都是二房东。现在跟你说三居室12个人听着还行,但是还要不断地往里面加人。一套房子赚两倍的租价都是少的。”
北京大学房地产法研究中心主任楼建波在英国有着9年的生活经历。他告诉记者,自己还是“穷学生”时,和另外5个同学一起租房。“当时看中了一套房子,房东说可以住4个人,每月400英镑。我们提出想住6个人,租金可提到600英镑,但被房主拒绝。房主说,如果违规出租被发现,罚金将是月租金的3倍。”
“相比之下,我们的很多规定显得过于简单、表面。房屋租赁无需产权过户,黑中介、二房东的生存空间很大而且隐蔽。就算是有相应的经济处罚,但是相比巨额的出租获利,违法成本很低。”
对于居民大量投诉的群租房扰民,警方接到报警后也首先是“口头警告”、责令改正;逾期拒不改正的,处200元以上500元以下罚款。
自从地铁十号线“光荣”地成为京城最拥挤的地铁线后,双井和劲松两站也当仁不让地成了最“挤不上去”的站点。而近来,媒体明察暗访群租房,出现频率最高的就是这附近的小区。很多宁愿牺牲舒适甚至隐私的群租客,看中的无疑是这里便利的交通:紧邻国贸,十号线、一号线、六号线纵横交会,七号线也即将开通,同时还有四通八达的公交线路。而打开北京的公租房地图,多数分布在朝、海、丰以及顺义、昌平等区县。一位租住在劲松的女孩告诉记者,自己与另外9个女孩合租一处只有50多平方米的两居室,虽然洗脸都要抢水龙头,但她仍安慰自己“好在离上班的地方只有一站地。”“周围很繁华,可以逛街到很晚。”她说,“住得远的话时间都耽误在路上,早上也要更早起。”
就在7月19日,位于丰台区、通州区和石景山区的5个公租房项目,集体面向城六区和通州区的公租房申请家庭公开摇号。4900多户家庭将按照摇号结果,选择1337套房源。其中,所有项目提供的小户型一共为247套,但实际申请家庭却达到2773户,相当于每11.5户家庭,才有1户能幸运地入住不到30平方米、月租金为千元以内的小户型。
同时,距离明确了北京公租房向非京籍人员开放的“公租房细则”出台已有将近2年时间,媒体也多次报道总让人觉得似乎马上就“呼之欲出”,但截至目前,城六区中除了石景山区以外,尚无其他区出台外地人申请公租房标准。
链家地产副总裁林倩认为,虽然决定房价上涨的是房地产的买卖关系,并非不具备购房能力的租户与出租方之间的租赁关系,但不可否认的是,房价上涨的原因之一就是“年轻人过早买房”,而导致“房奴”年轻化的重要因素就是没有良好的租赁环境。
“解决年轻人的租房,一方面政府要建公租房,另一方面,北京还有大量的空置房、存量房、甚至小产权房,这些房子应该在政府的主导下,结合民间力量释放出来,变成公租房。”“公租房不能只是挖了个‘坑’让人们有地方住就了事了,而是要把公租房精致化,把公租房变成一个市场化的产品,年轻人才能在事业打拼的初期安心居住在价格合理、交通便利的公租房里,从而解决房价等长期的问题。”
英国:要求凡所出租房屋超过三层、租户超过五人并共用厨卫沐浴设施者,房东必须事先申请群租许可证。此外还规定1至3人共用的厨房面积不得小于5平方米,5人共用厨房面积不得小于7平方米,一个厨房至多5人共用;房东须为每个租户提供单独的洗手池等细节。
美国:1991年美国住房与城市发展部提出“每间卧室只能居住二人”的居住标准。各州制定了比较完善的规范群租的法律。
香港:规定凡是屋内有12个或以上供单人住宿的楼面空间、床、框架式床铺或其他类型的睡用设施,必须取得牌照,严格禁止无照经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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